常常有人來到諮詢室,和我探討這樣的一個問題:戀人之間需要空間嗎?小薇就是其中一個,她告訴我,她和男友在第一次約會的時候,坐在咖啡廳裡聊了整整9個小時,不覺得餓,也不覺得累,只覺得有說不完的話,聊不完的事兒。之後的兩年裡,他們親密得像一個人,分享一切,所有都沉浸在透明、熱烈、專一的愛情中。每個願望、每次恐懼和害怕、過去和現在的每一個片段都必須和對方分享,好像只有這樣,他們的關係才能更加親密。小薇說,一開始他們都覺得好極了,感覺這份愛毫無保留,但漸漸地小薇先開始感覺到壓抑和窒息,告訴對方自己每天發生的每個細節變成了一種必須,沒辦法擁有自己專屬的空間和秘密,好像失去了自我。
小薇的問題,實際上體現著兩個方面,一個是我們不能否定的愛的基礎性原則:在良好的關係中,能夠與伴侶傾心交談是至關重要的。這也正是小薇和愛人都始終不曾懷疑過彼此的感情的重要原因。而另一個方面,當我們習慣於事無鉅細、全盤托出的溝通模式時,卻發現我們的關係並未因此而更加親密。親密的基礎,不單純是知道對方的一切,你不知道的那部分秘密也在其中。
我們需要有自己的秘密空間
每個人在開始一段新的伴侶關係時,會自然的成為印像管理大師,我們所透露的每一件微小的事情,都是為我們的形象工程添磚加瓦,不論是我們宣稱愛看的書、電影,還是我們揀出來講的童年故事,莫不如是。我們需要在吐露和保留之間尋找平衡點,好讓自己光彩照人,又神秘莫測。一旦這個階段成功了,這時期的選擇性分享會給你信心,讓你開始袒露自我。所有人都得過這一關,感覺自己被接受,然後開始吐露自己不那麼光彩的一面。我們不假思索的開始相互坦誠,並將它列為愛情的證明。可隨著時間的推移,如果它仍是親密關係的唯一表現,它會逐步使兩人的關係趨於無解。因為,只有無法靠近、缺失和神秘感才能引發的渴望心理,在這種戀愛關係中已不復存在。
每個人都需要自己的秘密空間。在秘密空間中,你的各種想法產生,你陷入幻想中。從我們出生起,幻想的產生和破滅就不斷重複、交替著,我們通過它學會用正確的方式認識現實。它也給我們希望:我們有可能給現實施魔法,改變現狀。幻想推動我們改變、創造世界,而對夫妻關係而言,幻想是維持夫妻關係持續穩定充滿激情的必不可少的因素。
先動腦後動口
然而心理醫生們通過日常諮詢總結髮現:許多夫妻認為,或者說他們自認為他們的關係處在一個安全控件裡,在這裡,他們各自的一切都必須告訴對方,呈獻給對方,而這種想法以女性佔多。這是因為人們對於落單的恐懼感普遍存在,導致人們經常對自己產生錯誤的認知。他們以為只要自己坦白一切,孤獨感就會消失。在愛人面前徹底坦白,並渴望對方也有相同回應,難道不是在幻想自己在愛人嚴重的完美形象?自認為沒有任何秘密的想法是錯誤的,當我們的想法令人過於不安、過於負面、過於變態、不道德或者挑釁的時候,我們潛意識中的過濾器會攔截它們,換句話說,我們可以把內心的這陰暗面克制住,學會不把自己所有的想法傾吐給另一半。
在夫妻關係當中,必須要弄清楚個性的透明和想法完全坦白之間的差異。不妨在坦誠的和破壞性的坦白之間尋找一個平衡點,有意識地給我們自己建立一個“過濾器”。即把個人的想法分成“有意義的想法”和“無意義的想法”,前者能夠幫助雙方的關係更深化、持久,後者對關係沒有任何推動力,反而可能帶來負面效應。具體來說,就是要和另一半分享有利於關係發展的分析、批評、擔心、計劃和願望,這些都是深入思考的產物。相反,過於隱私、混亂的內心想法就不應該全盤托出。
保護關係
當然,有一些時候我們需要傾訴焦慮的心情或難堪的現實,於是就有了這樣的一種觀點:和最親近的人分享交流。Doris經常對我說的就是:“如果和我最親近的他都不能交流我的痛苦,那麼我該相信誰呢?”然而傾訴了自己過去被傷害的幾次舊情史之後,她所深愛和相信著的他離開了Doris,放棄了這段關係。
事實上,在這樣的時刻,我們可以找外人來傾訴,也可以找心理諮詢師進行傾訴,因為付費的傾聽,會更加專業和保密,可以讓我們不再因為害怕洩露而苦悶。我們必須要小心,伴侶不是你的長期心理顧問,不是你的心理醫生,他/她不是來幫你解決難題的,他/她的傾聽是源於愛,即便如此,這種傾聽也限於合理的頻率和範圍。在這裡,舊情史更是要謹慎談起,沒有多少人會像《四個婚禮和一個葬禮》(Four Weddings and a Funeral)當中的查爾斯那樣,在凱莉細數她交往過的30個男友之後,還想開口求愛。懂得這一點之後的Doris對我說:“這裡沒有什麼虛榮要擺,也別試圖用舊情人來襯託你的珍貴。那些來自於過去感情的傷痛,最好自己獨自承擔,並在新的感情中慢慢療愈。”
還有一些昔日的傷痛,與另一半分享不僅不能減輕自己的苦惱,反而給對方帶來不知如何處理的困擾,這樣的傷痛最好不要說出來。比如說在告訴另一半自己童年遭受的傷痛,強暴或虐待這一類之前,最好想清楚可能造成的後果。這些時間對於對方太有衝擊力,很可能造成對方心裡上的定性,讓他/她將你定性為“被強暴的女孩兒”或者“被父親虐待的兒子”,他/她的腦海中會不由自出的出現這類禁忌的畫面。這樣的事實,不僅不能讓對方更好地了解你,反而會阻擋他們進一步真正的了解你的內心。
尊重另一半的感受,就是保持我們內心秘密空間最基本的限度。在不告訴對方的基礎上,又保證對方不會因為這種欺騙而受到傷害,這就是我們應該明確的空間界限。這不是隱瞞,也不是欺騙。更需要注意的是,我們不可以用秘密空間作為藉口,來做傷害對方、傷害關係甚至是傷害自己的事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