玩一場戀愛,他們治癒了愛無能

  無法心動,難道是愛無能?

  下班一回到家,就看見樓上的吳姨坐在我媽身邊,兩個人說著體己話,看見我進來便齊齊地不說話了。我心想,準是我媽又在推銷我,嘆息我如何如何嫁不出去。這從吳姨看我的眼神裡就能看出來,同情的、憐憫的,又有點恨鐵不成鋼,就像看失足青年一樣。

  我心裡那無名火,呼地就躥了起來。母親是大學教授,按說應該很矜持很高貴。可是家裡不管發生什麼事她都喜歡跟街坊鄰居去說,尤其是我的單身問題。她常常拿著我的照片,問小區裡的老人們有沒有認識跟我相匹配的男人,那神情好像拿著偽劣產品問別人要不要購買。結果,整個小區的老人都知道我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。

  母親說:“吳姨同事姐姐的一個兒子挺不錯的,我們幫你約好了時間地點。”

  我沒好氣道:“你能不能放過我,不提這事?!”

  “不行,你已經29歲了,一天嫁不出去,我就一天吃不香睡不好……”她像一隻蒼蠅,嗡嗡地在我耳邊叫個不停,讓我煩得直想跳樓。

  “好了,別再說了,我答應去。”我媽一嘮叨,我就只剩下乖乖繳械投降的份兒。

  我在一家房地產公司做銷售總監,收入豐厚,長相不差,皮膚白皙,身材苗條,氣質優雅,可多年來一直單身。原因很簡單,我在商場裡混了這麼多年,見慣了爾虞我詐、人情冷漠,久了,練就了一番與人周旋的本事,也練就了一顆刀槍不入的心。漸漸地,與男人相處的時候,一眼就能看清他們所玩的花招,會條件反射似的計較付出的多與少。在斤斤計較中,真的很難再有全身心愛一個人的激情和衝動,沒有了受傷害的故事,也沒有了相愛的熱情。慢慢地,我也就成了地地道道的“愛無能”了。

  晚上,我媽帶我去一家酒樓的包廂相親。我最討厭這種目的明確的相親會面,直截了當的自報家門,然後旁敲側擊地互相打探對方的一切,使勁在心裡揣摩對方的態度,要有多彆扭就有多彆扭。我想逃,可我媽像看死刑犯一樣看著我,讓我根本沒機會。

  一推開包廂的門,我就樂了,因為我看到了趙翔。我媽更樂,她說:“原來早就認識啊?真有緣啊!”然後藉故先走了。

  趙翔是我的客戶,他現在的住房和辦公室都是從我手裡購買的。他買房時,我動用自己的權力私底下給他打了九折,使他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實惠。他很高興,請我吃過幾次飯。

  趙翔是這個時代女孩子們最想嫁的那種人:35歲,有留學美國的經歷,有房有車,自營公司,再加上高大健碩的身形,實在可以打動任何一個待字閨中的小姐。可惜,他是典型的花花公子,認識他兩年,他的女友不知換了多少個。其實,那些女人根本無法走進他心裡,他跟她們交往就像吃快餐,直奔主題,速戰速決,連調情的時間與興致都省略了,狼吞虎咽,食不知味,過後自然消化不良,甚至反胃。說到底,他跟我差不多,也是一個喪失了愛的能力的人。

  我說:“怎麼是你啊?”

  趙翔說:“我媽逼我來。她說我如果再不結婚,就要跟我斷絕母子關係。”

  趙翔嘆了口氣,接著說道:“其實我也想結婚,也想好好談場戀愛啊!可是不管見到多麼優秀的女人,我好像都愛不起來了,我已經喪失了心動的感覺。”

  心動,這是多麼美好的事啊!我們怎麼可以失去這種感覺呢?心動就像春天來臨的時候,萬物都在滋長,空氣中都有花和樹葉的清香,那是最蓬勃的生命力。一個人,如果喪失了心動的能力,他的心一定是蒼老的,他的血液一定是凝固的。

  我和趙翔找到了共同話題,一邊喝酒,一邊滔滔不絕地聊了起來。

  三小時後,我和趙翔都有些醉了。趙翔抓住我的手,說:“乾脆我倆試著認認真真地談一場戀愛,看能不能找回心動的感覺,修成正果?”

  我猛地一抬頭,嘴裡的酒“噗”的一聲噴湧而出,全落在趙翔那張帥氣十足的臉上。

  我笑得蹲在地上,半天直不起腰。想想都搞笑,兩個“愛無能”,如何戀愛?何況都知根知底,沒點神秘感。

  趙翔說:“試試吧,像初戀那樣單純地約會、吃飯、看電影。”

  我以為他說笑,沒放在心裡。

  為了找回心動的感覺,我們嘗試談戀愛

  沒想到第二天傍晚,趙翔按響了我家的門鈴,約我去情緣咖啡廳喝咖啡。我媽樂得嘴都合不攏,眼睛瞇成了一條縫,好像趙翔約的人不是我,而是她。

  我下了樓,和趙翔一前一後,大步地往前走著。

  這時,我媽站在陽台上叫道:“談戀愛哪能急著各走各的路?應該手牽手,慢慢走。”

  我媽的聲音實在太大了,四周的人通通向我和趙翔行注目禮,我羞得無地自容。在眾人的注視下,趙翔拉住我的手。

  情緣咖啡廳佈置得很有情調,粉色的桌布,昏暗的光線,低迴婉轉的音樂。情人們一邊輕攪杯中咖啡,一邊情意綿綿地低聲交談。

  可是我和趙翔這一對夾在其中顯得特別突兀,因為我們沒有談情說愛,我們在談國際態勢、WTO、未來經濟大趨勢……我們粗聲大氣、口若懸河,而且為一些問題爭得面紅耳赤。

  旁邊的情侶們紛紛向我們投來厭惡的目光,咖啡廳的領班小姐走過來要求我們聲音小一點兒。

  我們聲音小了下來,卻覺得這樣低聲細語地聊天很沒勁,於是買單,撤了。第一次約會就這樣結束了。

  過了兩天,趙翔又約我去紅樹林散步。這一次他表現得非常像戀愛中的男人,牽著我的手,不停地給我講笑話,逗我開心。看到路旁有一朵野菊花開得很艷,順手摘了下來,別在我的頭髮上。

  走累了,在一塊草地上坐了下來。趙翔說:“電影裡,那些戀愛的男人見女友累了,通常會給她按摩腳。我也幫你按吧。”他脫下我的鞋子,輕輕地幫我按腳。夜裡的紅樹林很寂靜,風暢行無阻,不遠處傳來海水輕拍海岸的聲音,又大又圓的月亮孤獨地懸在半空中,美得驚心動魄,空氣中瀰漫著青草、花兒的香味。這種感覺真好,沒有喧囂和焦慮,只有寧靜和輕鬆。看著趙翔用心給我按腳的樣子,我心裡湧起一股柔柔的暖流。可是,趙翔的表情好像不對了,他眉頭緊鎖,表情痛苦。我問:“你怎麼了?”他猶豫了一下,答道:“你的腳好臭啊!你有腳氣吧?”

  我看著他,沒有吭聲,心卻像“泰坦尼克號”慢慢地沉入海底,既悲壯又無可奈何——他根本就沒誠意跟我試著戀愛。如果有誠意,我真腳臭,也不該說出來讓我難堪。

  我起身,穿上鞋子,氣沖沖地往回走。他跟在後面,說:“你生這麼大的氣乾嗎?我說的是實話啊!”

  我兇道:“戀愛中的人,有時不能說實話,只能說傻話,做傻事。”他感嘆道:“戀愛還真難啊!”

  第二天快下班時,趙翔敲開我辦公室的門,遞給我一盒包裝精美的禮物。我想這傢伙肯定為昨天的事向我道歉。我接過禮物,興奮地打開包裝盒,裡面卻是一瓶諾氟沙星腳氣水。趙翔說:“你的腳真的很臭,腳氣一定很嚴重。治一治吧!”

  我氣得半天說不出話,把腳氣水扔給他,把他推出辦公室,狠狠地把門關上。

  我覺得兩個這麼大的人裝模作樣去談戀愛,挺滑稽、挺無聊的,於是趙翔再約,我就不去赴約了。趙翔可能也覺得沒意思,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也不再約我。

  兩個月後的一天晚上,我無聊地在街上閒逛,街上燈火通明,來來往往的情侶們一臉的甜蜜,我感到自己一葉孤舟似的無所依傍。這時,趙翔打來電話,問:“有空嗎?去體育館看球賽去!”我正好無處去,就答應了。

  我和趙翔趕到體育館,球賽已經開始,裡面人聲沸騰。球場上狼煙四起,紅綠翻動。看台上人擠人,個個都表現出一股歇斯底里的勇敢,帶著一肚子的邪火。我和趙翔被周圍的情緒感染了,像魔鬼附了體,頭腦裡暈暈乎乎的。趙翔大喊著紅隊加油,我也跟著大喊紅隊加油。可是紅隊不爭氣,老進不了球,還被綠隊攻得四處逃竄。趙翔站起來開始罵髒話,我也站起來跟著罵。

  這時,坐在我們前面的一個理著板寸頭的小伙子扭過頭,瞪著我和趙翔,眼裡蒙著一層兇暴的陰翳。

  趙翔說:“看什麼看?”小伙子說:“你們兩個他媽的,噴我一腦袋都是口水。”

  我一看他頭頂,果然都是我們噴的口水沫。我挑釁地說道:“那又怎麼樣。”

  小伙子挽起衣袖,一副要打架的模樣。趙翔見狀,趕緊拉起我的手,撒腿跑了起來。

  跑到體育館門口,停了下來,我們倆氣喘吁籲,你看我一眼,我看你一眼,然後“哧”的一聲大笑起來,笑得前俯後仰。趙翔滿頭大汗,領帶歪歪斜斜,五官笑得擠成了一堆,像孩子一般可愛。

  我們又開始試著戀愛了,隔三岔五約會。我們越來越像戀愛中的人,他經常給我送禮物。有時我去逛街,看到合適趙翔穿的衣服,會買下來送給他。有時他送我回家,過馬路時,我沒看到是紅燈,急急地往前衝,他會一把拉住我,說:“小心點兒!”口氣有點兒責備和訓斥,又有點兒焦急和關切。風把我前額的頭髮吹亂了,他會很自然地抬起手,輕輕地幫我整理。所有的人都以為我們真的在談戀愛,連我們自己有時也會有這種錯覺。

  錯覺裡的心動,我們終於戀愛了

  趙翔要去成都出差一個月,我去機場送他。這幾天正好冷空氣南下,深圳的氣溫一下子降了將近10攝氏度,機場候機室沒有開空調,我冷得忍不住抱緊雙臂。趙翔走過來,沉默著用手圈著我。旁邊人流如梭,趙翔不管別人,緊緊地擁著我。他的懷抱暖洋洋的,世間的一切好像都跟我無關,我有點恍惚。

  晚上10點鐘,我正在洗澡,電話鈴響了,我衝出來接電話,是趙翔打來的,他說他已經到成都了,剛跟客戶一起去吃了麻辣燙。

  我放下電話,突然發現自己竟赤裸著身體跟趙翔說著話,我的臉不禁紅了,彷彿有人追趕似的,忙把睡衣套在身上。穿好睡衣,躺在床上,我的心還怦怦地跳個不停。

  接下來,我每天晚上10點鐘都能準時接到趙翔的電話,他給我講在成都遇到的有趣的人和事,每次都要聊上半個小時左右。寒冷的日子讓人心灰意冷,趙翔的電話彷彿是一抹溫暖的陽光,將泊在我臥室裡的寒氣驅除淨盡。

  有一天晚上8點多鐘,我正在電腦前趕一個策劃方案,電話鈴突然響了。我怕接電話後,中斷了思路,於是隨手將桌邊的電話拿起來又掛上。可是電話還是響,一遍一遍地騷擾我。我無奈,只有放下手上的事,拿起電話。電話那頭傳來趙翔的聲音。他有些不安,問是不是打擾了我。我說還好,只不過我沒想到你會這時間打電話來。趙翔說:“等會兒我要跟客戶去吃飯談事,10點鐘可能沒空給你電話。我擔心你等我的電話,就提前給你說一聲。”

  突然有股熱流在我心頭一湧。我沒有說話。趙翔說:“你怎麼了?”我說:“沒什麼!”趙翔說:“我10點鐘就不給你電話了,你早點睡。天冷蓋好被子。”我說:“你去吧,不過不要喝多了。”趙翔說:“我知道了。”

  這一次趙翔的電話最短,不到三分鐘,然而實實在在地干擾了我。我心裡老是響著趙翔的那句話:我擔心你等我的電話,就提前打給你說一聲。似乎跟平常說的一樣隨意,卻帶著絕不同平常的溫暖和關切。我心裡有些亂,有些茫然。

  電腦已經進入了屏幕保護程序。我的心是散的,注意力集中不起來,案頭的事情也就沒辦法做下去。

  我想,我這是怎麼了?我媽樂呵呵地說:“很明顯,你在戀愛呀!”

  可是接下來的一個星期,趙翔忽然不再給我打電話。我打他的手機,關機。恰巧那幾天,我吃飯看報時,都看到報上登有某地汽車墜崖、某地江上輪船遇險的消息。那些黑色的標題,令我心驚肉跳。

  一到晚上10點,我就開始緊張,渾身出汗,有時還會手足發抖。我什麼事也做不了,只能守在電話機前,眼巴巴地望著電話。彷彿只有這樣,我才能度過這漫漫的長夜。

  電話像死了一般,連一聲呼吸也沒有。焦急、煩躁、不解以及思念、期盼、擔憂一起衝上來折磨我。偏偏我媽比我更沉不住氣,不停地自言自語:“趙翔會不會出意外了!”

  我覺得自己心理上已經承受不了趙翔的這份突然失踪,我進入了一種魂不守舍的狀態。我去趙翔的公司,他的秘書說也有急事找他,可這幾天怎麼也聯繫不上他。

  我十分沮喪,那種沮喪的感覺幾達極致。彷彿一直正常運轉的地球,此時突然錯了位。這樣的錯位令一向理智、獨立的我不知所措。趙翔是不是出了意外了?我六神無主,心力交瘁。

  這天晚上10點鐘,非常準時的10點鐘,電話響了。突兀的而起的鈴聲,把我嚇了一跳,我有些緊張,有些恐懼。我衝上去,拿起電話。

  裡面傳來趙翔的聲音。真的是趙翔的聲音。

  “趙翔你還好嗎?你去哪裡了?這幾天怎麼聯繫不上你啊?”我說著說著,淚流滿面了。

  趙翔說:“這邊的一位大學同學帶我去一個偏遠的山寨玩,那地方沒電話,手機又沒信號。”

  “我天天為你提心吊膽,以為你出意外了。”我“哇”地哭出了聲,哭得肝腸寸斷、死去活來,滂沱的淚水從眼睛裡噴湧而出。

  趙翔沉默了很久,然後說:“我馬上回深圳。你等我!”

  第二天早晨,我還沒有起床,聽到趙翔在樓下喊我的名字,清晰而有穿透力。我拉開窗戶,應他。我家住七樓,他往上沖。我穿著睡衣,住下跑,去迎他。兩人在五樓相會,緊緊地摟在一起,越抱越緊。我不由自主地縮起雙肩,深偎在他懷裡。我聽到自己的心在狂跳,幾乎要衝破我的胸膛。

  呵呵,我們終於戀愛了。